作為監察公署下派的法吏,編製上與縣署不是一個係統。
凶手忌憚自己的身份,所以必須把自己算進去殺了以絕後患。
就是說凶手目標鎖定楚家莊後,無論能不能找到想要的東西,楚家莊都必須滅口。
也就是凶手找的東西見不得光,或者說東西太過驚人,不能暴露。
所以楚家莊必須滅口,監察公署的小法吏必須同時死亡。
這兩者的時間線必須得銜接上。
米一峰手中的筆懸停在空中,閉目深思。
那麼誰知道自己那日休班後回楚家莊呢?
法吏的工作任務是獨立自主的,不受縣署管轄。
縣衙裡的人平時雖與他很客氣,但他卻很難融入他們一夥,就像本地人抱團排斥外鄉人一樣。
倒是管文書的主記事徐慶算是與他交往的多些。
有兩次休班後,徐慶還買了些鹵肉到他的小院小酌。
案發前,好像徐慶問他何時有空再小酌一杯,他說等他從楚家莊回來再說。
米一峰在紙上寫下徐慶的名字。
那日休班後他走的急,冇來得及回去換身便裝。
在出城時遇到縣衙裡看守庫房的民壯,叫什麼想不起來,隻知道他姓越。
那傢夥說在後麵見到他身上的公服,纔上來跟他搭話,說是回三石村。
三石村在楚家莊西北側,離楚家莊不遠,兩人正好同路。
在楚家莊的入口處兩人才分開,也就是說姓越的是看著他走進楚家莊。
他在紙上寫下姓越的民壯。
他酉時一刻出城,戌時一刻到達。
縣城離楚家莊十多裡地,他每次回去步行需一個時辰。
回城時管家會派人騎馬送他,他的小院太小,冇法養馬。
如果白天騎馬需兩刻鐘,夜裡騎馬需至少三刻鐘。
而卷宗裡記載屍體死於酉時尾,意味著自己進莊時全莊人已經死了。
卷宗裡說自己是在一更二點被抓,就是戌時四十八分。
自己進莊時是戌時一刻,就是說自己昏迷半個小時,然後醒來被抓。
那麼縣衙的捕班是什麼時間出發的?
兩種可能,第一種捕班提前到達,可直接證實他們脅從犯罪。
第二種是等凶手發信符通知再前往楚家莊。
可凶手必須要等到他米一峰到了楚家莊纔會給捕班發信符。
捕班那些人接到信符後出發,至少需要三到四刻鐘。
而自己隻昏迷了半個小時,時間對不上。
那隻有一種可能,就是提前出發,這樣就坐實了參與犯罪的時間證據。
捕班逃脫不了,獄卒一夥人,脅從共罪也是逃不過的。
這麼大的動靜,整個縣衙幾乎都參與了,縣令想脫離乾係是不可能的。
但關鍵人物縣丞死了,缺乏指證縣令的證據。
一莊人的死亡,若隻換來縣令的瀆職小罪,米一峰豈能甘心。
他起身找到魯洪,將自己的推斷講出來。
得到首肯後,帶著一組成員闖進廨宇裡抓捕徐慶。
文書房裡,幾個低等掾史都冇有看到徐慶。
最後在案牘房的角落裡找到了徐慶。
不想晚了一步,他已經服毒自儘。
米一峰立刻後背發涼,他感覺到凶手的神通廣大和凶殘。
讓人叫仵作來趕緊驗屍,而後帶人衝向庫房區。
在庫舍裡找了一圈冇找到人,其他民壯說一刻前還看見那個姓越的。
一組眾人覺得不妙,馬上調郡衙的捕快們幫著搜。
終於在庫房裡麵堆積舊置物品處一個箱櫃裡發現了目標。
不過人已被殺死,凶器從背後刺穿了心臟。
米一峰不懂驗屍,也看出來姓越的才死不久。
果然,仵作告知徐慶在半個時辰前死亡,那時他應該正在向魯洪彙報案情。
就是說自己一回到縣署,對方就開始清除尾痕了。
米一峰恨恨的握緊拳頭,心卻下沉。
對方簡直無法無天,凶惡至極。
縣衙被管製,冇有人出入,外圍有郡衙的捕快看守,凶手應該就在縣署裡。
魯洪聽了彙報大怒,親自帶隊搜查。
在縣丞隔壁的廨房裡,看見了自儘的獄曹。
在獄曹的右袖口發現血跡,在他廨房不遠處的茅廁裡發現帶血的尖刀。
基本判斷是獄曹殺人抽刀時袖口濺上血跡,而他自斷心脈而亡。
米一峰有點牙痛。
妘王朝幾乎人人習武,就像文化普及一樣,修習武道仙道非常普遍化。
動不動就能自斷心脈令人防不勝防,很蛋疼。
夜色降臨,喧鬨的一天過去了。
魯洪將所有嫌疑人員關進縣牢裡,派一二三組夜裡輪值看守,以防意外。
將縣衙裡其他人集中起來,未結案前不許離開,派郡衙的人看守。
那些縣衙捕班的人被特殊關照,都羈押在地牢裡。
為防止自儘,統統封閉了筋脈。
魯洪帶了幾個人連夜審訊捕班的人。
值守第一班就是一組,累了一天,大家都冇有吃飯。
陸小天笑嘻嘻的掏出瓷瓶:
“來來來,貨真價實的辟穀丹,一顆能扛三天,一人一顆,算天哥我請客。”
“滾,看見你的丹丸就想吐,彆在我們麵前晃悠。”
“小鳳啊,你叫天哥熱臉貼你的涼屁股好麼這樣?
再說就你的腰條,餓上十頓也比不過雨姐的纖細。”
“滾蛋,噁心。”
雨百雲敲了陸小天一個頭栗。
米一峰溫和的笑笑:
“雨姐,要不我去給你們買點醉香居的肉包子和桂花糕,這裡我熟悉。”
一聽有肉包子吃,陸小天立馬收起瓷瓶:
“米兄弟,趕緊去呀,再晚點,口水都流乾了。”
雨百雲笑道:
“那就辛苦小弟了。”
雨千雲俊俏的臉蛋紅了,扭捏的掙紮了片刻,說道:
“米兄,能不能……”
馮不鳳搶話道:
“米兄弟,他飯量大,你給他帶雙份。
就這點事你看你還不好意思說。
就看不上你們這些武道的糙夫們,太浪費糧食了。”
雨千雲囧的臉更紅了。
米一峰溫和的笑道:
“冇問題,能吃是好事,說明消化係統好,健康纔是最重要的。”
雨千雲感激的點點頭。
米一峰動身向商街的醉香居走去。
他之所以想去醉香居,是因為楚妮。
楚妮情緒還不太穩,他很心疼,必須給妹妹買點好吃的安慰安慰。
醉香居還剩一個小包間,米一峰來過這裡,掌櫃的和小二都認識他。
一氣點了五斤桂花糕,二百個肉包,十五隻燒雞,多餘的他都將放入兔兜裡。
辦理案件工作不定時,有一頓冇一頓的,他怕楚妮和小米兔餓著。
等飯這會功夫,他有些忐忑不安。
人族主修武道和仙道,隻有極少人修習魔邪小道。
但因為這些魔功邪功太過血腥,所以被眾人視為叛逆,人人喊打。
可自己修習的法家之術算什麼體係?
會不會被當做魔邪小道被誅殺?
又或者被武道仙宗的人捉去解剖研究研究?
想起上法醫課的屍體解剖,立馬感覺自己的尿道括約肌要慫,肛門括約肌更是有崩盤的危險。
妘王朝讀書人很少,文盲半文盲是社會主體。
米一峰知道,越是這樣的社會構成越迷信,越循古理,認死理。
如果自己被劃分爲異類,等待自己的就是上門撒花。
必須掩飾法家之術,至少冇有自保能力前不能暴露出來。
猥瑣發育纔是正道。
苟著,是一種智慧好不好!
當一桌子肉包、桂花糕和燒雞擺滿時,米一峰關上了包間的門。
放出小米兔和楚妮,三人開始大快朵頤。
米一峰驚訝的發現他修習法家之術後,飯量見漲,兩隻燒雞進肚子冇啥飽感。
又吃了二十多個大肉包才堪堪吃飽。
得咧,今後一組裡是兩個飯桶了。
楚妮吃的很香甜。
她和小米兔合吃了一隻燒雞,自己又吃了三個肉包,一塊桂花糕。
然後大眼睛一迷離就睜不開了。
米一峰親著她的小臉蛋,將她放入兔兜裡。
往裡麵裝了一半桂花糕和三十個肉包,五隻燒雞。
將小米兔揣進懷袋,拎著大食盒出了酒樓。
商街兩側掛滿燈籠,店鋪裡更是燈火通明。
這個季節人們喜歡逛夜市,形形色色的人在夜市裡遊弋。
未出閣的小姑娘,樸實的婦人牽著小孩子,夫婦領著在人群裡瘋野玩耍的半大小子,還有外地異鄉人。
滿街的流動商販,屬小吃最多也最火。
各色小吃的香味漂浮在商街,吸引遊人的腳步在攤位前駐足停留。
抑揚頓挫的各色商品叫賣聲,使得人間煙火味很濃。
米一峰拎著大食盒往回走,偶爾會有認識的百姓衝他熱情的施禮打招呼。
這些人大都是向他谘詢過律令的百姓。
擱前世就是他小法吏的客戶和粉絲。
京都石門書院出身的小法吏在縣城也是名人一個。
夜風微醺,米一峰心裡暖和和的,一掃兩日來的陰霾。
人間煙火果真是味良劑,溫情洗刷不悅。
忽然米一峰心頭突的跳了一下,瞬間日燭天下自動的火力全開。
超強的感知力啟動了警戒意識,一股危機感倏然侵入心房。
米一峰額頭冷汗涔涔。
剛想好要苟著,猥瑣發育,這法家之術咋還自動開啟了?
我特麼授權了嗎?
他的目光掃視來往的人群,突然眼睛縮成了鍼芒狀。
人群中走來一位頭戴鬥笠的人。